他们是澄迈县普通农民，为寻找脱贫路摸索了十几年，有心酸却更有志气，凝聚了一股坚实的脱贫力量——
大陆园村5位农民兄弟抱团脱贫
■ 本报记者 杜颖 李佳飞
特约记者 陈超
澄迈县文儒镇大陆园村，几十年的老槟榔树在村北头密织成林，村南头更广袤的土地上，大片大片沉香苗又长高了，托满农民的心血与冀望。
枝叶婆娑的爱心茶园是农民王天带领大陆园贫困户动手改造的，站在这里，我们禁不住回望他6年前走出家门的情景和4个月前的一个清晨。
6年前，大女儿惠娇呱呱坠地，王天见没奶水的媳妇因买不起奶粉掉眼泪，他红着眼圈跑了出去，发誓日后绝不再让孩子像自己一样受穷;
4个月前，清晨，一起开动了炼油机房的5个男人面朝东方宣誓：“把合作社这件事干成，这辈子就不白活。说什么也要干出点样子，谁也不能退出!”
言罢，每人仰脖大吼一声，开干。
以贫困户联手合作的方式，王天等5户贫困户在摸索了十几年后一朝“抱团”实现了脱贫，贫困户还带领村民把大陆园打造成了远近闻名的沉香村、澄迈境内南方水库旁最美的村落。
贫穷底色
小钩刀在沉香树头上来回穿梭，削掉了多余的碎木，也打磨了木头上的“虫洞”，黑色的油在沉香木肌理中薄而发亮。
4个多月来，每天清晨，王天和媳妇王小妹，还有王泽天、王照天等人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一个树头要雕琢成工艺品少则20天、多则数月，王红天和王文天两人不懂手艺，分别帮着打扫卫生、砍物料。
5位农民，同村，清一色的建档贫困户。文儒镇委书记王广俊坦言，这里是革命老村，70户人家、400多人口，就剩这5个贫困户，大家心里沉甸甸的。
被压抑着的不止是村镇干部，5户贫困户心里何尝不苦?26岁的王天瘦瘦小小的，和媳妇一起养活家里12口人，一家子睡在几十年前的老砖房里。36岁的王泽天7岁那年没了父亲，母亲一人靠200棵橡胶树拉扯大了7个孩子。
还有因病致贫的王文天、王红天。王红天18岁外出打工，20岁那年父亲突患重病喉咙溃烂，两次手术才保住了命，但代价是卖掉了2亩槟榔林——家里仅有的收入来源。
王文天年近60岁，村里人都说他苦，最疼爱的小儿子5年前突然胸闷呕吐不止，他背着孩子四处求医，检查结果是重度糖尿病。王文天一夜间愁白了头，从此又像照顾小孩子一样，伺候着20多岁的儿子。
王照天家的贫困，看房子就清楚。1960年代的土坯房，遇到雨天屋里下小雨，照天就睡在里屋地上铺的木板上。
几十年来，黄褐色的土地被贫瘠笼罩着。今年2月，澄迈县脱贫攻坚大会上，大陆园的5个贫困户牵动人心，县里派政协主席王永和挂点。王永和来了大陆园，对贫困户说：“你们愿不愿意把拳头握起来、资金合起来，搞产业?”
“愿意!怎么不愿意!我们想干啊!”
贫穷，曾是大陆园农民的命;但脱贫，更是大陆园农民的梦。
创业受挫
饱受挫折，艰难跋涉。就因为心中有一片光亮，5位农民兄弟从没有放弃摸索，他们的岁月染上了一种颜色。
生命无言，犹如沉思。王泽天一直干苦力。为省钱，他一年回家2次，月工资的1/3都邮给母亲。有一天，听说“老六”要回来了，老母亲特地多摘了几个菜，结果等了一天。王泽天为了省车票硬搭着翻斗货车回来，看到他一身渣土的模样，母亲心疼得老泪纵横。
“我想家啊!”王泽天默默地哭了，他不想让母亲看见，接过饭，埋头就吃，不敢看母亲一眼。王天虽是“90后”，可打工经历却长达10年。“不管哪里有工，打来电话就去!”王天第一份工是在三亚一家餐馆打杂，每天工作10个小时，想家想得不行。
隔壁石浮村的姑娘王小妹喜欢上勤奋机灵的王天，可到他家里一看，心也凉半截。不过，她说：“就一起吃苦吧，两个劳动力还怕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大女儿惠娇出生时，小妹没有奶水，王天买奶粉，掏出压箱子底的钱也买不了几罐，自己受点穷不怕，可孩子因为没钱而断了奶粉，心像被拗住了一样疼。
王天向亲戚借钱，到琼中去收购橡胶杂料，他年纪小不“懂行”，有货主在半成品里偷灌了石头压份量，生意亏了，欠了几千块外债，日子更加艰难。
“还是得有一技之长。”王天知道，家里靠100棵橡胶树养不活人，得靠自己去找活路。
从此，大陆园村民清晨时常都能看到王天抱着大女儿，到7公里外岳父母家所在的石浮村去学造香雕刻手艺，怀着二胎、挺着大肚子的媳妇王小妹不放心，也跟着。
石浮村人都说：“这俩口子用心啊!”一天下来，王天工钱只有70元。他咬牙坚持着，一干就是6年。
奋起脱贫
6年间，王天学会了看沉香木、火钻造香和加工。
澄迈为贫困户脱贫每人提供5000元扶贫资金，大陆园村这5家兄弟拿到了钱，谁也没乱花。文丰村党支部书记王世雷说，“海南沉香一片万钱”，王天又懂沉香，王永和把几家贫困户凑到一起，大家商量，决定一起联手成立沉香合作社抱团发展。年纪最大的王文天对王天动情地说，“我一辈子穷，没文化，但我有力气，可以帮你们砍木料，带上我吧!”
就这样，2016年6月，澄迈文儒大陆园村沉香种植专业合作社挂牌了，5户贫困户共同以脱贫补助入股，以后干啥，大家一起商量。
合作社主营是加工制作沉香木和炼樟脑油，不舍得买4万多元的电动炼油机，就花1万多元买来靠烧柴火炼油的设备;没有专门的加工坊，他们就自己动手平整村里土地，整治环境，运走垃圾，盖上几平方米的设备房。
创业百事艰，炼樟脑油的第一个月，一单生意也没有，要知道，一麻袋几十斤的樟木木屑要12个小时才能炼出这一斤油，卖不出去，咋办?
大家闷不作声。王红天说，“要不停下来搞别的?”王天想了想，“再坚持一下!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到了7月，合作社等来了“开张”，广东一位老板听说大陆园村也在搞沉香，来村里一眼就看中了一块树头，没加工过的，出了3000块钱搬走了。
脱贫，这不就见着“亮”了?所有人都激动，得用第一笔钱再去拿货，5户贫困农民意见一致：每个人都不领工资，月工资也当成合作社的“股本”，投到里边去!
能看懂“有多少包”“多少虫洞”和那些显露在外的树皮“胎记”，王天带领着大陆园村民一起走向致富路。就在今年7月，他带着村里11名农民到琼中太平地区为沉香种植户人工造香，他把“打火钻”的造香法毫无保留都地教给了村民，农民火钻一个洞就有100元的收入，他们跟种植老板约定：5年后共同进行沉香开发，五五分成，人人有份。
“有些人，懂技术怕别人学了去，可我不会!谁想学，我都来教他。以后他们有的懂木料、有的懂加工，也会来找我合作，靠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每个人都强大起来，我就会省很多精力，去干更多的事。”
积累总是一点一滴，5位农民兄弟盼着，“有一天，可以凑出钱买线香加工机，然后，就给大陆园村做个沉香品牌!”
合作社越来越壮大，王天的农民朋友符方武和王恩强也相继加入进来。当初以13万元作为注册资本的合作社，储备了沉香手链、沉香雕塑、樟脑油、线香等各类沉香制品价值30万元，预计年收入将达200万元，实现了保值与增值。
1个月前，王照天打电话给村支书。“王书记，我家准备盖新房了!”王世雷听到，一颗心放了下来，“盖房，意味着，我们农民兄弟实现真正意义的脱贫了……”
数十年来，农民摆脱贫困的路途当中，苦痛与幸福同在，泪水与欢乐并存，他们的命运与这片土地的变迁紧紧咬合在了一起，血脉相通。
“要是父亲活到现在，得多开心呢!”王泽天陪着75岁的老母亲陈惠凤，眼里泪花闪动。
画眉鸟儿在大陆园村吱吱喳喳地唱着，鸣奏出清越悠扬的乡间小曲……
(本报金江10月24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