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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省5年来减少贫困人口90.7万人:内陆深度贫困地区的脱贫探索

2018年10月23日 09:43   来源:中国经济网—《经济日报》   

  多杰藏乡生态文化旅游创意产业园采用“产业园+扶贫”发展模式,产业园与贫困户建立扶贫资金利益联结机制,在当地招聘工人,解决贫困户就业问题,产业园生产的藏式家具销往东南亚和国内各地。

  在青海济贫光伏新能源有限公司,几千个光伏板正在“捕捉”阳光发电。

  青海湟源县巴燕乡上浪湾村易地扶贫搬迁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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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美青海,令人神往。然而生态脆弱、环境艰苦,长期的历史地理原因导致青海省产业底子薄,贫困人口深度和广度大,成为我国集中连片贫困区之一。但自2013年以来,青海省累计减少贫困人口90.7万人,贫困发生率从2012年的24.6%下降到2017年底的8.1%,下降16.5个百分点,贫困发生率首次降到个位数。作为内陆深度贫困地区的青海省,是如何上下同心、众志成城,在生态涵养区、生态脆弱区走出一条扎实的脱贫之路的?经济日报记者深入当地进行了实地调研采访

  人与自然——

  从“对抗”到“共赢”

  “生态恶化、人口贫穷”,如何走出这样的恶性循环?唯有在生态保护和脱贫攻坚两个战场同时作战,实现人与自然的共赢,才有出路

  行走在玛多县,只见扎陵湖鄂陵湖连成一片,斑头雁、鸬鹚结伴栖息,藏羚羊在草原的地平线奔跑……“黄河之源、千湖之县”的美景重现。

  玛多县位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当地人回忆,这里曾经“风吹草低见牛羊”,因为得天独厚的自然禀赋优势,改革开放之初,得到过诸多发展红利,畜牧业发展迅速,全县牧民人均收入一度在全国名列前茅。

  然而,上世纪90年代,罔顾生态承载能力的过度放牧,很快遭到了大自然的“报复”,全县大部分草地退化,一些草场沙化,湖泊数量锐减,生态跌到谷底。牧民收入不增反降,一些家庭陷入贫困。

  “生态恶化、人口贫穷”,如何走出这样的恶性循环?唯有在生态保护和脱贫攻坚两个战场同时作战才有出路。为了完成这两个目标,2005年开始,国家启动三江源生态保护建设工程,玛多县全面实施沙化治理、禁牧封育、退牧还草、移民搬迁、工程灭鼠等项目;将全县可利用草场3378万亩分为禁牧区和限牧区,对其中2511万亩退化草场全部禁牧。从生态治理效果来看,目前已经取得明显成效。三江源地区生态系统恶化趋势得到初步遏制,生态环境状况明显好转,生态安全屏障进一步筑牢。

  生态涵养了,畜牧业、工业限制发展了,但牧民要生存,脱贫攻坚形势依然严峻。到今年年初,玛多县还有贫困户1733户5028人,贫困发生率达24%。

  “牧民为保护生态作出牺牲,政策就要兜上底。”玛多县扶贫局局长岳桑杰说,玛多县推行生态惠民政策,对牧民实行草原禁牧补助、草畜平衡奖励和草原补奖绩效考核奖励等政策措施;还设置了3024个生态公益岗位,每人每月工资1800元。

  政策性兜底收入为脱贫攻坚摘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60岁的阿嘎是玛多县扎陵湖乡勒那村的贫困户,家里有3700亩草场,因为限牧,这些年靠养殖基本挣不着钱。“还是多亏了政府惦记。”阿嘎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家里5口人,每年能拿草场补贴、兜底保障、医疗养老保险等政策性收入,同时自己有一份清洁工的公益性岗位收入,这些算起来,家里一年能收入10万元左右。“再养一些牛羊,日子是越来越舒坦喽”。

  在政策兜底、生态补贴之外,地方产业也并未止步不前。“生态保护是红线,同时我们也要尽力发展产业,自力更生。”岳桑杰说,玛多充分利用当地生态资源优势,以县城为中心,开宾馆、修商铺,大力发展生态旅游产业。

  在玛多县扶贫一条街,大货车、挖掘机正来来往往作业。岳桑杰介绍,这是玛多县政府主抓的“扶贫酒店和扶贫商贸中心”项目,扶贫酒店今年8月刚开业,预计每年可收益200万元,按照一定比例给贫困户分红。扶贫商贸中心将招纳80家商铺,每年拿出租金收益的一部分给贫困户分红,预计人均年分红1500元,“扶贫发展方式坚定向绿色方向转变,极大地提升了经济发展质量”。

  既要生态美也要百姓富,玛多是青海省追求绿色减贫的缩影。青海省扶贫开发局局长马丰胜说,青海是三江源头,是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经济发展需要与生态保护统筹协调。为此,青海省一方面对产业准入实施负面清单管理,抬高企业的生态门槛;另一方面,因地制宜大力发展绿色产业,如特色种养业、现代服务业、生态文化旅游业、民族特色手工业和新能源等,增强绿色减贫支撑,培育可持续发展的增长点。其中的突出亮点是让贫困户和村集体都有了稳定、可持续收益的光伏扶贫。今年,青海争取到国家光伏扶贫项目容量指标471.6兆瓦,覆盖1622个贫困村,预计每村每年收益30万元左右。收益将作为村集体经济收入,通过以工代赈、生产奖补等方式,带动农牧民增收;同时作为滚动资金,进一步发展壮大扶贫产业。

  走进青海济贫光伏新能源有限公司,几千个光伏板正在“捕捉”阳光发电。公司总经理王子明介绍,这是青海省目前已建成的规模最大的集中式光伏产业扶贫电站,电站每年可为全省3333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分配扶贫资金3000元,如果按3年滚动轮流分配来算,20年可累计覆盖贫困户达23300多户,分红资金达2亿元,既环保又经济还能带动村民致富,一举多得。

  从三江源到青海湖边,从唐古拉山到祁连山脉,人与自然从“对抗”到“共赢”的跨越正在青海高原悄然上演。

  产业扶持——

  从“输血”到“造血”

  穷,还是因为缺少产业。青海在已有的农牧业资源上,延长产业链,集中规模养殖,发展农业加工业。同时利用好有限的扶贫资金,实现贫困户的可持续发展

  相比其他贫困村,都兰县察苏镇东山根中村自然禀赋并不差,全村有近3000亩水浇地,村民世代有种植藜麦、青稞、土豆和油菜的传统,这在水资源匮乏的都兰实属难得。但全村129户432人中,2015年建档立卡贫困户仍有33户118人。全村人均收入不到4000元。为啥还是穷?东山根中村党委书记董峰总结,原因还在于缺少产业,“村民零零散散种植不成气候,产业根基弱,市场效益没有显现”。

  什么样的产业能脱贫?村干部寻思,传统种植业、养殖业没有出路,还得转换思路,把“劣势”变“优势”,在已有的农牧业资源上,延长产业链,集中规模养殖,发展农业加工业。

  村里原本有个私人砖厂,这几年效益不好眼见要倒闭,村集体决定买过来,转型发展有机化肥加工。全村33户贫困户以扶贫资金入股,其他90多户普通村民按各自意愿入股,再从银行贷款500万元,建厂房、买设备、找市场。

  2016年,化肥厂生产化肥5000吨,2017年产量再上台阶,突破8000吨,销往新疆、宁夏及青海省内各地,去年全村分红26万元,一般村民每户分红1600元,贫困户分红2800元。

  产业见到效益,有了“钱景”,东山根中村一鼓作气,紧接着成立羔羊养殖合作社,动员67户村民入股,统一养殖、销售,每年按利润的10%分红。“今年我们与新疆签了上万斤订单,销路有了,赚钱不愁了,越来越多农户愿意加入。”董峰喜笑颜开。

  像东山根中村的例子,在青海并不少见。青海地区自然条件差,经济基础弱,产业根基浅,贫困程度深,最需要扶持壮大一批带动能力强的特色扶贫产业。

  “其中,如何利用好有限的扶贫资金也是一项工作重点。”马丰胜说,近年来,青海充分发挥财政投入主体作用,调整省级财政支出结构,加大扶贫资金投入力度,建立省级专项扶贫资金每年增长20%以上的投入保障机制。2016年以来,累计投入省级财政专项扶贫资金34.4亿元。

  专项扶贫资金多了,但投到产业不容易。全部发给贫困户,等于撒了芝麻盐,如果补给企业,担心套取扶贫资金,万一有点闪失,责任担不起。

  不少地方在摸索打通政策资金投到产业、再到贫困户的渠道,通过扶贫资金“股权化”将市场主体引入脱贫攻坚,支持有潜力、带动能力强的龙头企业发展壮大,带动贫困户脱贫致富。

  湟源县政府去年将1500万元扶贫资金作为股权资金投入西宁富农草业生物开发有限公司,约定3年期限,企业还本付息,每年给每户贫困户分红3045元。

  富农公司总经理郭志超告诉记者:“这1500万元扶贫资金像及时雨,帮公司快速形成规模,打开市场。两年时间,公司就成长为省级扶贫龙头企业。去年带动了9967户3.68万村民种植20万亩饲草,销售收入达4000多万元。”

  产业发展有了方向、有了资金。但扶贫产业不能脱离农户,产业扶贫效果如何,最终还是要看贫困户能否稳定脱贫,有没有可持续发展的能力。

  这就需要打通企业与贫困户的利益连接机制。马丰胜说,一方面,以扶贫资金入股方式让贫困户参与利润分红。另一方面,通过产业发展提供更多岗位解决贫困户就业问题。只有让贫困户拥有一技之长,有活干、长收益,才能真正变“输血”为“造血”,实现稳定脱贫。

  在位于尖扎县的多杰藏乡生态文化旅游创意产业园内,多彩高雅的藏式茶几、舒适精美的藏式沙发、藏族文化与现代文化完美结合的电视柜……浓郁的民族风情扑面而来。

  “定制藏式家具的顾客来自东南亚、印度各地,工人们每天忙得热火朝天。”产业园董事长多杰早年在北京经商,2012年回乡发展民族文化产业,当地政府建议采用“产业园+扶贫”发展模式,投入扶贫资金予以支持,公司与贫困户建立扶贫资金利益联结机制,在当地招聘工人,解决贫困户就业问题。

  32岁的朋毛扎西是尖扎县马克塘镇科沙堂村的贫困户,常年靠在外地打零工养活家人,去年他应聘到产业园,在车间做起拼装工,并将3万元扶贫资金投入公司,每年享受13%的分红。“每个月工资4500元,还可以分红,再也不用在外东奔西跑了,今年就可以脱贫喽。”朋毛扎西笑呵呵地说。

  当前,青海已建成覆盖42.6万贫困人口的到户产业,39个贫困县建成扶贫产业园,1622个贫困村光伏产业全覆盖,乡村文化旅游、电子商务、民族手工艺加工等扶贫产业加快发展。产业的发展带动越来越多农牧民变身“多金”农牧民,收获股份分红、打工收入、种植收益、土地租金及旅游带动的多重收入。

  摆脱贫困——

  从“要我脱贫”到“我要脱贫”

  易地扶贫搬迁工程、新改建乡村公路、饮水安全巩固提升工程、电网改造工程、综合文化中心项目……合乎贫困户意愿和能力的扶贫政策,才能激活贫困户的内生动力

  脱贫致富,终究要靠辛勤劳动来实现,要让贫困群众的内生动力迸发出来,行动积极起来。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地干部说,受自然条件、宗教思想、教育水平、产业基础薄弱等影响,青海贫困地区群众思想观念比较落后,“百姓望着干部,干部望着政府”的现象比较普遍,虽然做了不少针对性工作,一些地区“等靠要”思想依然比较严重。

  合乎贫困户意愿和能力的扶贫政策,最能激活贫困户的内生动力。青海决定先从基础设施抓起。2016年以来,累计投入产业扶贫资金157.7亿元,新改建乡村公路1.2万公里,建设完成843个贫困村饮水安全巩固提升工程、593个贫困村电网改造工程、400个贫困村综合文化中心项目、464个贫困村宽带建设项目。

  其中,易地扶贫搬迁工程是一大亮点。马丰胜说,一些贫困村地处偏远,基础贫瘠,闭塞落后,当地群众脱贫致富动力弱,普遍安于现状。只有搬出来,从根本上改变村民的生产生活条件,才能改变其固有的思想观念,激发脱贫致富动力。

  地处湟源县西北部的巴燕乡上浪湾村,山高路远,地质灾害频发,过去穷得出了名,是全县精准扶贫重点村。

  去年,上浪湾村实施整村搬迁。搬入新村后,上浪湾村想方设法发展后续产业,先后引进野兔养殖、生猪养殖公司,通过示范带动、“公司+农户”方式,带动农户发展养殖业。

  如今,走进上浪湾村,农村新居一字排开,家家户户门口种起了花草,村子里健身场所、休闲广场一应俱全。三三两两的村民坐在一起,沐浴着阳光,享受搬迁后的新生活。

  生活条件变好了,村民从“要我脱贫”转变为“我要脱贫”。“搬出来,生活环境更好了,有活干有钱赚,想不富都难。”74岁的张生俊高兴地说,家里原来的土地流转出去了,村里成立了养殖合作社,每年有分红,儿子再出去打工赚钱,收入一下子提高了许多。今年还打算跟着村里的合作社养几头生猪,挣点零花钱。

  同样是易地扶贫搬迁的尖扎县德吉村,新址盘踞在黄河边上,俯瞰黄河水自西向东而去。依托这样依山傍水的自然优势,德吉村开发水上游乐、露天沙滩、垂钓等娱乐项目,打造百亩花海,走上“文化旅游+精准扶贫+乡村振兴”之路。以往只知道种种地、有口饭吃就能满足的村民们,不少开起了农家乐,办起了民宿,自制酸奶、酿皮等“珍馐美味”招揽游客。

  “扶贫先扶志”,人有了脱贫志,便有了“精气神”。尖扎县扶贫局局长海洋说,只有把贫困群众“等靠要”的懒惰思想和“比穷不比富”的错误观念清除,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贫困群众的内生动力。

  为此,青海坚持把就业作为贫困群众最直接、最有效的脱贫方式,通过开展职业技能培训、扶持自主创业、开发公益性岗位等措施,拓展贫困群众就业渠道,实现“就业一人、脱贫一户”的目标。2016年以来累计完成短期技能培训和致富带头人培训3.9万人次,70%的受训人员找到了就业门路,稳定就业率达到60%以上。

  针对在传统习俗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青海发挥宗教界人士的引导作用,把群众的心思和精力集中到抓发展、谋脱贫上。正向激励与反向约束相结合,建立3000万元励志资金,对脱贫先进典型给予适当物质奖励。对等靠要、吃政策饭的行为通过村规民约进行约束,激发贫困户脱贫意志,杜绝政策养懒汉。

  “扶贫先扶智”,青海始终把教育扶贫作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治本之策,对西宁、海东两市贫困家庭和藏区六州实行全部学生15年免费教育,限额保障贫困大学生就学,全额资助贫困中职生,每年约80万名学生从中获益。深入推进“控辍保学”工作,杜绝因贫辍学现象发生。(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采访组 采访组成员:张 磊 马玉宏 瞿长福 石 晶 李华林 执笔:李华林 本版摄影 李华林)


(责任编辑:朱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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