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琳琳在后厨为顾客准备饭菜(1月23日摄)。记者许畅摄
▲吴庆荣在后厨为客人下饺子(1月25日摄)。记者许畅摄
▲杨凤艳在二合雪乡。新华社发
本报记者陈俊、郎秋红、孟含琪
一个是“眼高于顶”,一心干大事的“黑牡丹”；一个是热情泼辣,一心为家的“向日葵”；一个是言出必行,吐口唾沫就成钉的“山里红”……三个女人一台戏,天生“爱作”的她们曾逃离山村,为何又重回乡野?曾梦碎家乡,为何又重燃希望?
随着2022年北京冬奥会进入三周年倒计时,中国滑雪市场迎来了黄金发展期。吉林省舒兰市近年来借助这股“冬风”,发展冰雪旅游助推乡村振兴,老爷岭山坳中的百年小屯二合屯因此声名鹊起,从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出行困难的“雪窝子”,变成了每年吸引近十万人的著名雪乡。
二合火了,人心热了,背井离乡的人们纷纷回来了。三个女人也乘着冰雪旅游的“冬风”,上演了一幕幕逐梦好戏。
“黑牡丹”的创业梦
驱车驶入二合雪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青砖红瓦大瓦房,两三米高的“孙家大院”招牌“霸气”、显眼,停车场也气派、敞亮。这是雪乡最大规模的农家乐,足足有1000多平方米。
孙家大院的当家人孙琳琳,高个长腿,五官标致,只是皮肤微黑,人送外号“黑牡丹”。
漂亮的女人天生不安分。生在农村的孙琳琳打小不喜欢下地干活,“在城里收拾厕所也得离开家”。从小县城舒兰到大城市北京、天津、哈尔滨,她当过服务员,卖过童装,开过烧烤店,也开过酒坊……这些年没少折腾。但是由于缺少明确的规划,生意大多以失败告终。
2016年10月末,孙琳琳正在舒兰上营镇经营一家驾校。一次偶然机会,她听说二合屯正在酝酿打造雪乡旅游景区。孙琳琳一听就动心了:“城里人现在都爱往乡下跑,冰雪旅游加乡村游是趋势,我要跟着村里一块干!”
家里人都不同意她再折腾,村里人也看不准,连村支书都劝她再等等。但她认定靠谱的事谁也拦不住。孙琳琳投入10万元,改造自家旧房的同时,又建了100多平方米的彩钢房。
盖房子时已经是12月份了。东北的冬天格外寒冷,和水泥时只能用热水。房子大框起来后都落雪了,地热管子冻得邦邦硬。她和老公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轮流烧木头取暖。
村里人都觉得这个女人疯了,家里人也觉得她“作”,她不为所动。“我就是等不了,这是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否则觉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就像着魔了。”
她在20多天后开了260平方米的农家乐,成为当时村里七户农家乐中最大的一家。谁也没想到,当年雪乡一下子来了8000多人,孙琳琳一下子就“掏上了”,稳稳地赚了一笔。
赚到钱的孙琳琳再一次让人们见识了什么叫“比东北爷们更爷们的是东北女人”。2017年,她决定投入200万元,新建1000多平方米的孙家大院。
200万,这对村里人来说,差不多是个天文数字。而孙琳琳说,“要玩就玩大的。只有大,才能承载更多人。”为了这200万,孙琳琳把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最后房子盖好了,客人也来了,孙家大院却迟迟开不了业,因为还差3万元买餐具。
满嘴起泡的孙琳琳天天翻电话本,处处张口借钱,最后从一个远方嫂子那借了3万块钱,火急火燎地进货开张。2017-2018年雪季,雪乡涌入10万人。由于规模大、地方宽敞,孙琳琳家获得了更多大型旅游团的客源,游客每天络绎不绝。这时村里人彻底对孙琳琳刮目相看。
不过,这朵“黑牡丹”还是不满足。冰雪旅游的火爆给了她更大的野心和底气。她说,过去在外面一直漂着,但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雪乡,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我想做全季旅游,想做高档民宿”。在冰天雪地中,她已经开始了“夏日梦”:落日余晖,院里枝繁叶茂,人们躺在树下,屋顶炊烟袅袅……
“向日葵”的幸福梦
一铺门帘将风雪隔绝在外,在二合,林海农家院总是欢声笑语最多的那个。“温一壶老酒,约几个朋友,炖只小笨鸡,炒盘山野菜,就来林海农家院……”出口成章的老板娘,逗得游客们前仰后合。
这位有趣的老板娘叫吴庆荣。嘹亮的嗓门,热情的笑脸,好像田野中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吴庆荣出生在贫困农家,妈妈身体不好,爸爸不识字,为了供弟妹上学,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务农。她心灵手巧,干啥像啥。不仅农活干得好,用画纸糊墙、收拾漏风的房顶、用木头搭柜子,各类家务活也做得有模有样。虽然没有上大学,但是生性要强的她从未放弃改变命运的梦想。
然而,靠种地改变人生真的太难了,一年忙到秋天,看不到几个钱。村里的男人,包括她的丈夫,整天泡在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
再也不能这么活。在弟弟的帮助下,她几次离开村子,跑到长春开过按摩院,在舒兰开过拌菜店,还报考了育婴师,学会了十字绣。虽然生意还过得去,但是她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家,特别是孩子,兜兜转转好几年,依然还得回来。
舒兰市决定将二合屯打造成雪乡后,政府领导曾多次动员她开农家乐。可反复谈了几次,吴庆荣却“油盐不进”,说啥都不同意。“这雪景我早看够了,还能有人花钱看?我要进城做买卖。”
但架不住领导三番五次地劝,2017年末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花了几万块钱收拾了自家房子。没想到景区当年涌入10万游客,才两三个月她就收回了成本。
尝到甜头的吴庆荣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一心钻进农家乐经营中,越做越来劲。她的房子不是最大的,却是最有特色的:门口挂着金灿灿的玉米,墙上点缀着花朵和刺绣,厨房设计成冷热菜分离……
吴庆荣的丈夫也像变了个人。自从搞起冰雪游,村里再没有闲人,村民们有的做老板,有的在景区打工,麻将馆黄了,变成了主题邮局。吴庆荣的老公迷上了做菜,天天跟着手机菜谱学习,成了村里有名的大厨。两个孩子也变得更懂事,每天除了学习还帮着忙里忙外……
热爱读书的吴庆荣过去心情苦闷时,常看点“鸡汤”,写点感悟,现在心情愉快,文思如涌,成了快乐的段子手。
提起曾经的夫妻关系,她说,“以前他不好好过,我都想摆脱”,现在“他在后厨炒菜,我在前厅接待”,“夫妻合心,黄土变金!”
就像向日葵终于找到了太阳,吴庆荣觉得正在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已经决定,就在二合雪乡干到底了!她说,没能读书上大学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靠冰雪旅游过上好日子的梦想正一天天实现。
“山里红”的公益梦
一会儿当导游为旅游团引路,一会儿客串“山大王”与游客互动……今年春节七天假期,雪乡涌进6万名游客。舒兰市旅游文化产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杨凤艳忙得不亦乐乎。
大红撒花小袄,白底黑面雪地鞋,在皑皑白雪中就像一株红艳艳的山里红。
除了管理者,她还是雪乡形象代言人。两年前拍的雪乡形象宣传片百度点击量超过300万次。她自己做的“美篇”点击量也超过20万次。
俊俏的杨凤艳不是二合人,她在舒兰市开着两家火锅店。“我是一进二合误终身”,她呵着冷气、跺着脚,一边说,一边笑。
与副总的身份比起来,杨凤艳更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志愿者。她是个摄影发烧友、文艺骨干。前几年她来二合玩,发现了这个小山村的美景。后来,每逢春节她就带着朋友到这里杀年猪,吃烩菜,鼓动当地农户开办农家乐搞旅游。一位乡亲曾拉着她的手说,“凤艳,要是搞农家乐我们可不懂,你可得帮我们。”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给老乡出主意,房屋装修用旧报纸、小花布、贴窗花。饭菜要做成农家口味,做好自己的味道,不要和饭店一个样……
2017年舒兰市政府成立旅投公司,建设运营二合雪乡。杨凤艳自告奋勇,不要工资,不计报酬,不计名分,不求回报,有份事情做就行。
从此以后,她撇下两个孩子和一份清闲的工作,每天风里来雪里去跑在城市和乡村之间。
第一次搞农家乐,农民一片茫然。她就带大家到市里的正规宾馆,手把手教大家被子怎么叠,床品怎么摆放,床单要一客一换。农民做餐饮比较粗放,她就一点点规范:上菜时手指不能摸盘子边,晒干菜时杂物要挑出来……
对这些服务要领,有些农民接受快,有些接受慢。她每天检查,不合规不达标的,直接摘牌。被淘汰下来的几户不理解,背后抱怨。她就想方设法给这些人找合适的营生,动员他们或者开超市,或者摆路边摊,那些实在不适合做买卖的家庭妇女,她请妇联出面,教会她们草编手艺,拿到旅游点去卖……
她帮助雪乡完善内部管理机制,建立商家联盟,统一菜价,制定接待户奖惩标准。有一次,一户农家乐老板娘把本来接待10桌客人的饭菜拼成了12桌,她听说后,要求按10桌收钱,把多收的两桌钱退回去。老板娘不干,觉得她小题大做。杨凤艳坚决不让步,要求退钱。她说:“雪乡是大家的,品牌要靠大家维护。”
自从当了这个志愿者,她天天扎在雪乡。冬天每天早上七点开车从家里走,晚上常常12点多了才到家。期间撞了两次车,有一次车还掉进沟里,幸亏几个好心的老乡把她拉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来二合。也许是因为一句承诺,也许因为对家乡的热爱。
杨凤艳10多岁时,父亲把一家7口从农村带到城市。从农民变成生意人,父亲改变了全家人的人生。杨凤艳说,她有一个梦想,就是通过冰雪旅游帮助更多农民,有更多的事做,有更多的钱赚,从而改变人生。
